28：少年意气（一更!）
凌晨雾气浓重，黑暗压城。
向冬青狂奔上桥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，树枝摇晃的沙沙声如鬼爪般伸向他。
一切声音都在耳边放大，他仿佛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，目光惊慌地摇晃，却发现只有很远的街道上有寥寥行人，那几人步履匆匆，身披寒意，谁也没有看他，更无人说话。
他步伐渐渐慢下来，扶着桥的护栏粗喘，鼻息间满是浓烈的酒气。
他喝多了，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喝的，喝了多少瓶，只记得向云生在旁边说着风凉话火上浇油：
“你喝！喝呗！逞什么能，你这酒量能撑多久，还想学向望林那酒桶呢？”
向望林是他们父亲，向冬青的眼睛布满血丝，酒精烧心：“别跟我提他！”
至亲之人最知道痛处在哪，捅出的刀往往最致命：“你耍什么酒疯，跟他学的啊？”
向冬青情绪难以自控，胃里一股一股的恶心感和灼烧感让他无力说话。
他失望透顶地望着向云生，红红的眼睛里含着泪。
在此之前他已经好声好气地跟向云生沟通了一下午，问他到底有什么难处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云生拒不配合，又耍那流氓脾气，气得向冬青在屋里反复踱步试图冷静下来，像动物园里的困兽持续做出重复刻板行为，无处发泄焦虑和痛苦。
他忍到入夜，还是和向云生吵起来了，向云生的嘴又毒又快，蛮横无理，一句句话如同尖刃往他心里扎。
向冬青看着弟弟骂不绝口的样子，完全呆住了，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，脸上尽是茫然，满眼悲痛。
向云生吵累了，又坐回床上打他的游戏，嘴里还斩尽杀绝地补刀：
“你能不能别自我感动了，我死了也和你没关系，听懂没？”
向冬青失去力气，差点跌在地上，摇摇晃晃地扶住了墙。
他苦笑，颤抖的声音念叨着：“好……好……我自我感动……”
他养了向云生十年，养出这么一个畜牲。
他趔趔趄趄地走出家门，看着黑漆漆的小镇，陷入无尽压抑的绝望中。家家户户黑着的窗户如同闭上的眼睛，对他的苦难置若罔闻。
他奔跑时，像是要甩掉身后穷追不舍的阴影。冲动的情绪占据了大脑，无端的一股力气支撑他跑到了桥上。
当他醉醺醺地站住望着河面时，那股力量好像泄了，夜风吹得人发冷，他一脸迷茫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刚刚是想干什么呢？
我怎么到这里来了……
闪烁的河面仿佛有一种吸引他的魔力，他看着看着灵魂便被卷入进去。
是。
我是来解脱的。
向冬青怔怔地站着，嘴角慢慢苦涩地上扬。
他望向家的方向，视野中屋舍灯光尽灭，唯有他家通明。向云生还在欣欣自得地打游戏呢。
“死了也和我没关系……”
他喃喃念着，手撑住桥的护栏，用力将腿跨上去，无神的眼睛久违地亮出一抹坚定的光。
扑通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……
伯苏走到水乡小镇时，倦倦地揉着眼睛。他刚下飞机，到这街上都没什么人了。
这么晚了，向冬青早睡了，大半夜敲门也不合适。
伯苏琢磨着找家店住，东看西瞧这穷乡僻壤愣是没一个体面的酒店。
忽然，他听见河边那头有个人在喊：
“有人吗？！有没有人啊？！有人落水了，谁会游泳啊……”
他淡淡望着那边，月光下河里确实有个脑袋在起伏，身上披着一层银色的光，不细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。
他没兴趣过去凑热闹，赶路累了，只想赶紧睡觉。他步伐渐快，又向那边扫了两眼，瞧见一个闻声过去的大叔惊叫：
“哎哟这不是东青吗？！这孩子怎么……”
伯苏脚步霎时停住，愣了两秒，大脑中仿佛电光一闪紧接着便是晴天霹雳，脚步生风地朝河边奔去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岸边那两人没反应过来，只见一道身影突然跳进河里，都惊得“哎！”了一声。
水花四溅，伯苏双臂每一划都有力而果断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一片漆黑的河面，溺水的人已经看不见了，银白的月光与闪烁的水波在他视线中晃荡。
他潜入水里摸寻，终于看清了那确实是向冬青，心里咯噔一下，迅速靠近把向冬青搂进怀里，拼命地往岸边游。
向冬青闭着眼，像是睡着了一样。直到上了岸眼睛也没睁开，在伯苏怀里气息微弱，胳膊如同一捆破旧的绳索，无力地垂下。
旁边两个镇里人也跟着着急，发现向冬青溺水的那个男人忧愁地说：“我刚还见他扑腾两下呢！这怎么又不动了呢……”
“冬青啊！”认识向冬青的大叔拍着腿叫，声线发颤，终不忍再看向冬青的模样，皱着眉别过脸去。
伯苏发抖的手快速翻着口袋，裤子湿漉漉地贴着大腿，掏出的手机也湿透了，他摁着满屏幕的水拨出了120。
夜风冷冽地侵袭而来，水珠从他的头发、衣领和袖口滴落沿着身体往下流，他一边跟接线人员说明着情况，一边将向冬青放平在地上进行胸外按压，看着毫无反应的向冬青，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。
伯苏匆匆吻住向冬青的唇做人工呼吸，过了两分钟，终于听见身下传来细弱的一声回应，仿佛一缕被风吹散的轻烟。
“嗯……”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伯苏眼睛微微瞪大，心也一颤。他们彼此呼吸交织着，空气不断渡入向冬青口中，湿透的肌肤相贴，都冷冰冰的。
“嗯——”
向冬青抬起手无力地轻轻推了伯苏一下，示意自己缓过来了。他喘息着躺在地上，望着黑乎乎的天，眼前还是有些模糊，眼神呆滞。
十分钟后救护车急促的警报声从路口传来，由远及近，红与白交接的闪烁灯光照亮河岸。
向冬青全程发懵地任由摆弄，直到躺到病床上才找回意识。
他眨了眨眼，看见伯苏站在床边，刚要说话便被大力推门的声音打断，向云生从外面冲了进来：
“哥！”
向云生疾步跑来，瞧见面色如冰的伯苏，脚步又变得迟缓，眼神躲了一下：
“……伯老师。”
躺在床上的向冬青看了向云生一眼，眼里带着伤心透顶的漠然，望向天花板也不想看他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云生低着头沉默，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抖腿。
伯苏说：“站好了！”
向云生被吓了一下，不情不愿地换了个姿势站：“……”
伯苏审视着他，脸上阴云密布：“你又气你哥了？”
向云生声音小却不服，嘟囔着：“不过就是吵了一架……”
向冬青在床上把头扭过来，目光在他们师生脸上扫了一圈，言语迟缓，声音虚弱，每个字都费好大的力气：
“……不用管他了。”
他说得艰难，呼吸变得有些急促，“我不管他了。”
伯苏锐利的眼神在向云生脸上定了两秒，面无波澜地淡淡剜了他一眼。
“你哥是最疼你的人，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放弃你，我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在学校尽全力拉你一把……现在连他都心寒了，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云生眼眶突然红了，情绪激动像在努力克制，嘴巴几次张开想要说什么，又把话咽了回去。
他咬牙道：“谁稀罕你们管我！”
说完他便气哼哼地跑了出去。
伯苏看向向冬青。向冬青正望着天花板，脸色木然，眼睛红红地发肿。
“别想了。”
伯苏为向冬青盖好了被子，站起身来，“好好睡一觉，你太累了。”
……
向冬青闭上眼，眼角一滴泪滑落。
早六点晨曦初现，天边照出一抹橙色的霞光，薄雾在天地间弥漫，街道上已渐渐有了早点出摊，随着人越来越多，小镇开启了新一天的烟火。
人们来来往往说着话，半夜有人跳河的消息也逐渐传播开来，张奶奶等长辈听大叔说跳河的是向冬青，全都着急地来医院探望，七嘴八舌地说着大好年纪可不能想不开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伯苏瞧着病房正热闹，向冬青的状态也好了许多，安下心来出门买早餐。
他走在街上，思绪渐渐飘远，从昨晚向冬青命悬一线的狼狈样，回忆到初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粘人精。
两幕极具反差的记忆让他一时恍惚，很难把这两个向冬青联系起来。
初中时候，向冬青学习非常好，帅得出众，全年级没有不认识他的，光是暗恋他的女生就听说了七八个。
向冬青性格腼腆，跟女生说话脸皮很薄，但要论黏着他这学长那脸皮可是一顶一的厚。
伯苏记得那时候向冬青特别好玩，会在放学后端着泡面叫他一起偷吃，俩人边躲着老师边往嘴里扒，吃碗泡面能换好几个据点。
向冬青就蹲在他旁边，满脸满足地说着“香迷糊了”，眼神还警觉地到处观察，他看着向冬青这机灵样，笑得不行。
曾经的向冬青真的很“鲜活”，他也是真的把向冬青当朋友。
向冬青能接住他抛出的每一个梗，还把他的阴阳怪气当幽默，脾气好得不得了。
后来他初中毕业，把全科笔记送给了即将初三的向冬青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，祝你考个好成绩，来一中找我。
一年后，他听说向冬青真的考上了一中，但他高一下学期就转到了国外的高中，走了留学路。
自那起，他们便没什么联系了。
只是伯苏偶尔还会想初中那个黏人学弟……又帅又可爱。此后送上门来的每一个暗恋者身上都有向冬青的影子。
多年未见，再见到落魄潦倒的向冬青，伯苏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思，也许是初中的滤镜碎了有点失望，也许是……
看着向冬青意气不再的样子更兴奋了。
重逢后，他发现自己对向冬青不是喜欢，是兴趣，把一切归结为“玩玩而已”。
可昨晚看到向冬青险些死在自己怀里，他的心脏像是要被揉碎一样，化险为夷也心悸不已。
他看不明白自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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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冬青狂奔上桥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，树枝摇晃的沙沙声如鬼爪般伸向他。
一切声音都在耳边放大，他仿佛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，目光惊慌地摇晃，却发现只有很远的街道上有寥寥行人，那几人步履匆匆，身披寒意，谁也没有看他，更无人说话。
他步伐渐渐慢下来，扶着桥的护栏粗喘，鼻息间满是浓烈的酒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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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失望透顶地望着向云生，红红的眼睛里含着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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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忍到入夜，还是和向云生吵起来了，向云生的嘴又毒又快，蛮横无理，一句句话如同尖刃往他心里扎。
向冬青看着弟弟骂不绝口的样子，完全呆住了，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，脸上尽是茫然，满眼悲痛。
向云生吵累了，又坐回床上打他的游戏，嘴里还斩尽杀绝地补刀：
“你能不能别自我感动了，我死了也和你没关系，听懂没？”
向冬青失去力气，差点跌在地上，摇摇晃晃地扶住了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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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养了向云生十年，养出这么一个畜牲。
他趔趔趄趄地走出家门，看着黑漆漆的小镇，陷入无尽压抑的绝望中。家家户户黑着的窗户如同闭上的眼睛，对他的苦难置若罔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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伯苏走到水乡小镇时，倦倦地揉着眼睛。他刚下飞机，到这街上都没什么人了。
这么晚了，向冬青早睡了，大半夜敲门也不合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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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风冷冽地侵袭而来，水珠从他的头发、衣领和袖口滴落沿着身体往下流，他一边跟接线人员说明着情况，一边将向冬青放平在地上进行胸外按压，看着毫无反应的向冬青，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。
伯苏匆匆吻住向冬青的唇做人工呼吸，过了两分钟，终于听见身下传来细弱的一声回应，仿佛一缕被风吹散的轻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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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哥！”
向云生疾步跑来，瞧见面色如冰的伯苏，脚步又变得迟缓，眼神躲了一下：
“……伯老师。”
躺在床上的向冬青看了向云生一眼，眼里带着伤心透顶的漠然，望向天花板也不想看他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云生低着头沉默，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抖腿。
伯苏说：“站好了！”
向云生被吓了一下，不情不愿地换了个姿势站：“……”
伯苏审视着他，脸上阴云密布：“你又气你哥了？”
向云生声音小却不服，嘟囔着：“不过就是吵了一架……”
向冬青在床上把头扭过来，目光在他们师生脸上扫了一圈，言语迟缓，声音虚弱，每个字都费好大的力气：
“……不用管他了。”
他说得艰难，呼吸变得有些急促，“我不管他了。”
伯苏锐利的眼神在向云生脸上定了两秒，面无波澜地淡淡剜了他一眼。
“你哥是最疼你的人，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放弃你，我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在学校尽全力拉你一把……现在连他都心寒了，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云生眼眶突然红了，情绪激动像在努力克制，嘴巴几次张开想要说什么，又把话咽了回去。
他咬牙道：“谁稀罕你们管我！”
说完他便气哼哼地跑了出去。
伯苏看向向冬青。向冬青正望着天花板，脸色木然，眼睛红红地发肿。
“别想了。”
伯苏为向冬青盖好了被子，站起身来，“好好睡一觉，你太累了。”
……
向冬青闭上眼，眼角一滴泪滑落。
早六点晨曦初现，天边照出一抹橙色的霞光，薄雾在天地间弥漫，街道上已渐渐有了早点出摊，随着人越来越多，小镇开启了新一天的烟火。
人们来来往往说着话，半夜有人跳河的消息也逐渐传播开来，张奶奶等长辈听大叔说跳河的是向冬青，全都着急地来医院探望，七嘴八舌地说着大好年纪可不能想不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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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幕极具反差的记忆让他一时恍惚，很难把这两个向冬青联系起来。
初中时候，向冬青学习非常好，帅得出众，全年级没有不认识他的，光是暗恋他的女生就听说了七八个。
向冬青性格腼腆，跟女生说话脸皮很薄，但要论黏着他这学长那脸皮可是一顶一的厚。
伯苏记得那时候向冬青特别好玩，会在放学后端着泡面叫他一起偷吃，俩人边躲着老师边往嘴里扒，吃碗泡面能换好几个据点。
向冬青就蹲在他旁边，满脸满足地说着“香迷糊了”，眼神还警觉地到处观察，他看着向冬青这机灵样，笑得不行。
曾经的向冬青真的很“鲜活”，他也是真的把向冬青当朋友。
向冬青能接住他抛出的每一个梗，还把他的阴阳怪气当幽默，脾气好得不得了。
后来他初中毕业，把全科笔记送给了即将初三的向冬青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，祝你考个好成绩，来一中找我。
一年后，他听说向冬青真的考上了一中，但他高一下学期就转到了国外的高中，走了留学路。
自那起，他们便没什么联系了。
只是伯苏偶尔还会想初中那个黏人学弟……又帅又可爱。此后送上门来的每一个暗恋者身上都有向冬青的影子。
多年未见，再见到落魄潦倒的向冬青，伯苏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思，也许是初中的滤镜碎了有点失望，也许是……
看着向冬青意气不再的样子更兴奋了。
重逢后，他发现自己对向冬青不是喜欢，是兴趣，把一切归结为“玩玩而已”。
可昨晚看到向冬青险些死在自己怀里，他的心脏像是要被揉碎一样，化险为夷也心悸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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