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六章_薄刃蔷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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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六章

  第六十六章

  林紫芸崩得有些发紫的唇微微一动,眼神闪回地落在面前男人脸上,嗫嚅道:“淮予,关于小时候救下你的那件事,我……”

  声音越来越低,说到一半失声。

  应是丧失掉开口的勇气,怕真相说出来后承担后果。

  傅时沉适时地寡声开口:“宋总,我这里有段精彩的视频要和你分享一下。”

  “那件事是我骗了你!”

  林紫芸骤然尖叫,声音陡然高斜上去,又急又愤,生怕晚一秒秘密就会暴露。

  果然人都喜欢遵循鲁迅先生的开窗折中原则,先生在《无声的中国》写道——“譬如你说,这屋子太暗,须在这里开一个窗,大家一定不允许的。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,愿意开窗了。”

  好比现在,林紫芸支支吾吾半天不愿意说,但只要说把录像视频拿给宋淮予看,那她就会相当愿意了。

  “骗了我?”宋淮予不明就里,“你指什么骗了我?”

  林紫芸丧着脸没有回答。

  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。

  宋淮予目光投向她,“真相?真相是你救了我?”

  宋淮予微张着唇,直摇头不停,语气震惊:“你为什么要这样?”

  “……”

  男人神色转为铁青,没眼看,他紧咬的腮帮微微一动,鼓出点颊面肌肉,然后他问林紫芸:“三年前我让你去自首,你拿出那个蝴蝶发卡,说车是慕昭开的,这也是骗我的对不对?”

  她的嘴再次张了张,但还是重新闭上。

  心里已有答案,却非要高地问个好歹。

  “……”

  “可别忘了。”

  “不信?”慕昭冷艳眼尾微微一挑,“当年是在避暑山庄的湖边救下你,那个避暑山庄的名字是种很常见的夏季水果,去过一次就能记得,想必你也还记得,你可以问问林紫芸,她知不知道叫什么名字?”

  而后,她第三次张嘴,终于哽咽出声:“淮予,你是爱我的对不对?”

  人却还处在震惊中,半晌都讲不出一个字来。

  宋淮予眸光有片秒的僵凝,转而又看向林紫芸,露出只有赌徒上桌时才会有的表情,生硬地问:“避暑山庄叫什么名字?”

  林紫芸眼含泪光,抬起眼看男人,“那你还会要我吗?”

  宋淮予抬手摁着紧皱的眉心,绝望地闭眼,又问:“是你,对不对?”

  慕昭看着这一幕,心里没多大情绪起伏,懒散地磕一粒瓜子,吐掉瓜子皮后,说:“非要说威胁的话,也算。威胁她说出真相而已。”

  慕昭打破沉默,冷笑着说:“你也不想想,一个常年接受贫困生资助的学生,哪里有钱买法国货?”

  宋淮予无声沉默。

  “……”

  林紫芸主动上前,颤悠悠地伸手拉住男人西装衣角,问:“是不是我重要吗?淮予,这不会影响我们感情的。”

  林紫芸脑袋低垂,摆出放弃挣扎的颓废样,“……是慕昭。”

  字字不留情,“她说什么你都信,宋总还真是好生单纯。”

  “因为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!”林紫芸崩溃咆哮,“而你只能看到家世好的慕昭,看不见角落里的我,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绝望伤心!”

  “当年救你的人不是我。”

  宋淮予收紧手指,“说话!”

  宋淮予低眼,看见女人拉衣角的那只手,似乎觉得荒唐,冷笑着摇了摇头,便把那只手挥开,给出最无声也是最冷漠的回答。

  宋淮予只是问:“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?”

  林紫芸手腕被扣得发红,哆嗦着唇说:“救你的人是慕昭,是慕昭!”

  林紫芸穷途末路,只能承认,“是。”

  今晚注定是一场坦白局。

  沉默。

  得到明确回答,男人眼中尽是失望,手指一点一点松力,最后完全松开林紫芸的手腕。

  男人还在问:“是你对不对?”

  宋淮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质问:“救我的女孩头上戴着银色蝴蝶发卡,那你解释下,那个银色的蝴蝶发卡你哪来的?”

  而后,他缓缓眨了下眼,用很缓慢的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问:“所以三年前撞死人的是你对不对?”

  男人大步逼近,扣住她的手腕,“我问你——”语气在加重,“避暑山庄叫什么名字?”

  宋淮予眉宇瞬间起皱,声音也低了几分,“你认真的?还是说你被他们威胁了?”

  林紫芸惨白着脸,张了张嘴,又重新闭上。

  林紫芸吃痛皱眉,被迫开口:“……她送我的。”

  林紫芸低着头不说话。

  慕昭捧着乌龙茶眯眼笑着,笑意冷艳且毒,“宋总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过,他可不会要一个撞死人的女人。”

  那日之耻,如贬骨冷风,慕昭一刻也未曾忘。

  一片安静里,只有些细碎声响——女人哽咽唾泣声,瓜子壳磕裂的声音,男人倒吸冷气抑制愤怒的声音。

  林紫芸在无措恐慌中,无端想到那日在街道上和慕昭的对话。

  慕昭说过——

  她会更卑鄙,也会更恶毒。

  现在看来,她是做到了。

  下一秒,林紫芸就听见面前男人冷漠平静地开口,“一周后的婚礼取消。”

  林紫芸双眼瞪大,一时忘记给出反应。

  再下一句,宋淮予看着她的眼睛,说:“我们分手。”

  短短四个字,就把人打下地狱。

  看到这里,慕昭也觉得差不多,再往下看就是烂俗的分手戏码,那多无趣,她把手里没磕完的一小捧瓜子放回盘中。

  黑白色从她指间流走,她也顺势起身。

  “傅时沉,我困了。”她伸个懒腰,单手撑在胯骨上,姿态妖艳妩媚。

  男人低低嗯一声,放下交叠的长腿,跟着站起来。

  在经过那两人时,慕昭的手腕被男人握住,嗓音在发颤,“昭昭,我们谈谈。”

  “……谈?”

  慕昭转头,幽幽一眼落过去,“我和宋总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
  身后,傅时沉冷沉的嗓音强势穿插进来。

  “松开我太太。”

  “昭昭——”

  “昭昭不是你叫的。”傅时沉一把将女人拉进怀里,“宋总,请你自重。”

  宋淮予失神地看着自己握空的手,似乎缓不过神。

  慕昭情不自禁地抚上右手无名指,有些感慨:“宋淮予,对于之前你我间的感情,我能做到问心无愧。”

  男人丹凤眼微微一动,意识到什么,“拍卖会上的时候,大家都在传你和傅时沉早就认识,在入狱前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就认识,这是假的?”

  “是假的。”慕昭说得轻描淡写,“我没有背叛过你,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”

  越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,就越能让人悔不当初。

  这只会让今晚得知真相的宋淮予后悔加倍。

  可别小瞧白月光的力量。

  仅凭一次童年时被救的经历,宋淮予就能抛弃她不管不问,转而选择林紫芸。

  而如今呢?

  如今情况两级反转,还是那句话,可别小瞧白月光的力量。

  傅时沉搂着慕昭想要离开,刚抬脚两步,宋淮予便拦上前来,目光近乎偏执地看着慕昭,“给我一分钟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昭昭,我想和你谈谈。”

  林紫芸绝望地哭泣着喊:“淮予!你果然心里还有她!”

  宋淮予没有理会,只看着慕昭,“我只要一分钟。”

  慕昭低垂着眼,看着傅时沉落在腰间的那只大手,她将一只手覆上去,温柔地相触,然后说:“宋淮予,你早就失去和我开口的机会了。”

  男人眸光欲裂,“一分钟也不行?”

  慕昭没看他一眼,自说自话般抬起头,望向前方黑岩石屏风,“在那个我把戒指承加湖的夜晚,就彻底失去了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是不是只要我把戒指捞回来,你就愿意和我谈谈?”宋淮予不甘心地问。

  “呵——”

  慕昭觉得好笑,“那你去捞吧。”

  话罢,直接绕过人离开。

  回傅时沉的私人套房中。

  进门前,慕昭注意到门上的兰花雕纹,一朵醉玲珑。她指着那朵兰花,笑自己的笨,“我早该想到的,你就是Destiny。”

  傅时沉淡淡一笑,说:“可你没想到,你不仅没想到,你还多次在我面前贬低我的作品。”

  慕昭一时语塞,早知道不提这一茬。

  很快,她就转移开话题,问:“为什么会想用Destiny这个单词当圈名?有什么特殊意义吗?”

  命运的意思,她是他的命运?

  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理解。

  傅时沉眉目深沉,无法叫人探清情绪,他伪装得很好,只说:“当时随便想的。”

  慕昭若有所思片刻,然后再次转移话题,“刚刚在隔壁房间,宋淮予说你那天对他说,十年前就想踹他,十年前你们认识吗?”

  “……”

  她紧紧盯着他的脸,仿佛非要从他脸上盯出点东西来不可。

  傅时沉稳如老狗,眉梢眼角无一丝变化,平静道:“算认识。”慕昭点点头,又问:“十年前我和宋淮予就认识,他的那群朋友我也都知道,怎么不知道你呢?”

  “我单方面认识他。”

  慕昭心里在想,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肯自己坦白,索性不再追问,推开门往里走。

  “昭昭。”傅时沉突然在身后叫她。

  “啊?”她停下回头。

  他朝她走近,逆着灯光的脸孔深沉晦暗,低脸看她时眸子更深,“不管宋淮予做什么,我都希望你别动摇。”

  “动摇什么?”

  “动摇和我在一起的心。”男人嗓音低而凉。

  慕昭一怔,然后立马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这么说。

  十年前,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宋淮予,而没有他傅时沉,那时候的他将暗恋藏在心底,低调得没有任何存在感,她甚至想不起来班里有他这一号人。

  如今宋淮予表现出对她的不甘,他的危机感瞬间达到阈值。

  傅时沉微凉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,“别让我被比下去。”

  和她当初要求他的话一样——

  当初她对他说,别让她被比下去。

  如今他对她说,别让他被比下去。

  完美的镜面对称。

  也是独属于她和他的默契。

  慕昭垫脚,在他下巴上轻轻一吻,红唇感受到粗粝的微磨感,是他晚间新长出来的胡茬,不明显,眼睛看不出来,只有亲上去才能感受到颗粒感。

  她很喜欢这种颗粒感,总觉得痒呼呼的。

  她又在他下巴上亲了好几下,最后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身,贴在他耳边,吐气如兰道:“在我这里,你是最终的赢家。”

  傅时沉经不起她的撩拨,周身哪儿都在起立,血液,青筋,血管,还有不可言说。

  他一把掐住她的腰,重重将她往墙上一压。

  男人用脚一把将门揣上。

  随着砰地一声,空气里开始弥漫爱浓的味道。

  慕昭被他困在角落里,处在门和墙的逼仄里,她感受到他落在颈间的吻热烈而绵长,紊乱气息喷薄。

  她不想扫兴,但她不得不扫他的兴,“我那个还没走。”

  男人动作微微一顿,旋又继续,他沉沉笑了声,哑声道:“昭昭,在解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的时候,只会一种解法,可不是真正的学霸。”

  慕昭:“……”

  一个小时后。

  慕昭捂着火辣发痛的胸口,进浴室甩上门后,又愤愤打开,对外面餍足的男人咬牙道:“学霸,能麻烦你来给我弄干净吗?”

  男人随手扯过睡袍往身上一裹,笑得格外浮浪不经,“这就来。”

  仅过去五分钟——

  傅时沉就被赶出浴室,他无奈地站在门口笑,又敲了敲门,“昭昭,开门,我帮你洗。”

  里面传来慕昭故作平静的声音:“我不需要一个色狼的帮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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